舞台劇完美的落幕,龍貓學長高興地宣佈要舉行慶功宴。

 

聽到慶功宴大家都很高興,只有我悶悶地,還窩在鋼琴前面,打算等一下偷偷溜回宿舍。但很不幸地,我這個想開溜的想法還成形不到三秒鐘,馬上就被阿妙識破了。

 

「阿淳,妳不要以為感冒才剛好,就可以偷溜回去宿舍睡覺喔。」阿妙的眼角還看得出剛剛哭過的痕跡。她走過來湊在我耳邊,用一副很瞭解我的語氣對我說話。「我太瞭解妳了……」

 

「我哪有……」我心虛地說著。

 

雖然我極力辯駁,但還是被阿妙拉到慶功宴上面去了。原來龍貓學長早有準備,已經去訂了披薩、汽水、炸雞以及許多零食等等好料在社辦等大家,甚至連啤酒都有……

 

慶功宴開始前,龍貓學長先講了一些感性的話,但大家都嫌他太過矯情。或許在大家眼裡,龍貓學長還是比較適合站在台上,靜靜地拿著指揮棒指揮。

 

對於這種感性的話,聽起來好像不太適合他。倒是阿妙開始熱場子,帥氣地拿起裝滿金黃色汽泡液體的紙杯,敬了龍貓學長一杯。

 

「龍貓學長,謝謝你讓我們兩個社團可以合作,不然的話到現在或許我還會以為合唱團只唱國歌或是驪歌呢……」阿妙語出驚人,讓我哈哈大笑。

 

不過我可以瞭解為什麼阿妙會有這種錯覺。打從大一開始,我跟阿妙感情就很好,但因為我跟她社團不同,所以聊天的時候,也常常會交換有關於自己在社團發生的事。

 

合唱團不像舞蹈社那麼活潑,兩個社團甚至可以說是完全相反。舞蹈社比較活潑、流行,跳的舞蹈也多半都是國標舞與爵士,有時候還會看到阿妙模仿蔡依林;合唱團每次都是唱比較古典的歌,雖然偶爾會唱流行一點的曲子,但也只有這次唱《美女與野獸》算是比較特別,不然都是以鄉村曲風為多。

 

那麼,為什麼阿妙會說她以為合唱團只會唱國歌或是驪歌呢?我記得那是大一校慶的時候,開幕閉幕時,合唱團都要唱國歌。而校慶沒有節目的同學,雖然不必全程參加,但是大一的學生全部都得參加開幕典禮跟閉幕典禮。

 

同時這兩個儀式,都要請班代點名。結果我都沒去,被點到了名,後來班代也覺得奇怪,打電話問我,才發現我跑去後台唱國歌了。

 

畢業典禮也是一樣,大一的同學也要去送大四的學長姊畢業。而我同樣被點到名,班代電話打來,劈頭就是問:「劉于淳,妳跑去唱驪歌了喔?」

 

沒辦法,我這個人本來在團體裡面就沒有什麼存在感,還好當時我們班代人算不錯,還記得打電話來問我是不是跑去唱驪歌,而不是搞失蹤。

 

「明年我們再合作吧。」龍貓學長也回敬阿妙一杯。「來演個羅密歐與茱麗葉如何?」

 

大家聽到龍貓學長說要演《羅密歐與茱麗葉》,不禁都笑了。或許是因為龍貓學長想要演的戲碼有點灑狗血,但是卻有另外一票人覺得不錯,開始聊起了某某角色應該找誰演的話題。

 

「其實好戲是演不爛的。」康寶庭突然冒出聲音。「不然為什麼金庸、瓊瑤的小說,一直不停地在拍成電視劇?」

 

「但是你不覺得有點芭樂嗎?」阿妙大概喝太多有點醉了,我看到她跟別人乾了好幾杯。「這年頭哪還有千年不變的愛情啊。」

 

其實愛情本來就千年不變,改變的是人心。不過這樣聽起來,我會覺得阿妙似乎很不相信愛情。

 

「我倒是覺得演芭樂劇沒有關係,這年頭越芭樂的東西越有人看,重點是要演得有聲有色。」龍貓學長很有自信地說。

 

其實龍貓學長的話也沒有說錯啦,但他似乎沒有想到明年自己就畢業了,到時哪還輪得到他傷腦筋呢。

 

「那如果真的要演羅密歐與茱麗葉的話,誰演羅密歐?誰演茱麗葉?」黃部長坐在旁邊,聽到我們聊天的內容,似乎很有興趣地插話進來。

 

「都沒差吧……」康寶庭邊吃披薩邊說。「叫這次的男女主角再演一次啊,反正都那麼有默契了咧。」

 

「話是這樣說沒錯啦,但是那部戲有吻戲耶,總不能叫這次的男女主角演這個吧?人家可都是有家室的人耶。」黃部長說。原來她擔心的是這個問題,不過話說回來,這個問題也問得很實際。

 

「有嗎?我怎麼不知道?」康寶庭披薩還沒吃完,邊吃邊講話的樣子醜死了,還虧阿妙稱讚他長得帥,真是稱讚錯人了。「還是說我看的版本沒有?」

 

「當然有啊,還有床戲耶,怎麼演?」黃部長又說。

 

「咦?我怎麼不知道?」康寶庭裝傻的功夫真是一流。

 

當大家在討論《羅密歐與茱麗葉》這部戲到底有沒有吻戲、有沒有床戲的時候,莎士比亞可能在天上哭泣吧?因為這部戲的重點是在於羅密歐與茱麗葉真摰雋永的愛情,可是怎麼聽起來,似乎大家對有沒有吻戲與床戲還比較感興趣啊?

 

不過康寶庭的話,倒是讓阿妙笑起來。阿妙捏著康寶庭的耳朵,拉高分貝對他說:「下學期去修外國文學的課,別在這裡丟舞蹈社的臉!」

 

我看到康寶庭的臉,呈現敢怒不敢言的表情,實在有夠好笑。不過我想阿妙大概是真的有點醉了,才會對康寶庭那麼兇。

 

「不過話說回來,我們可以找情侶檔演啊,這樣應該就沒有你們所說的那些問題了……」黃部長又說。

 

「對耶,黃部長妳真聰明。」龍貓學長稱讚她。

 

「情侶檔?林建成那對賢伉儷嗎?不要罷?」阿妙搖搖頭。「那對噁心情侶檔還是算了吧?」

 

林建成那對賢伉儷?阿妙不講我還忘了……林建成現在跟舞蹈社的一個女生在一起,那是上次跟舞蹈社聯誼的時候,唯一被撮合的一對。也是還好有撮合他們,我才免於受林建成的緊追不捨;但是話說回來,幸好林建成跟那個女生沒來參加慶功宴,跑去約會了,不然聽到「噁心情侶檔」這個形容詞,他們大概會氣炸吧,我想。

 

「不然叫劉于淳跟廖品苗一起演好了!」江幸慧也加入討論裡。「這對情侶檔比較正常點了吧……」

 

不會是大家都喝醉了吧?還是我聽錯了?我看那啤酒的數量越來越少,大家說的話卻越來越犀利,我的耳朵都快要不敢聽了。

 

「幸慧學妹妳別亂說……」龍貓學長聽到江幸慧的話,急著想要補救。

 

「不然叫許至婷跟廖品苗演?」江幸慧又說。

 

窩在旁邊的我,一時間不知道該做什麼回應。雖然我一滴酒都沒有碰到,但是現在卻突然好想要假裝喝醉……這樣就可以裝作什麼都沒聽到、什麼都不知道。

 

「拜託……妳到底有沒有搞錯啊?廖品苗的女朋友是阿淳不是許至婷耶。」阿妙倒是聽到了,而且聽得很清楚。「江幸慧妳不要以為我不知道妳平常最喜歡欺負我們家最善良的阿淳……」

 

大概是酒精的作用,再加上天生的正義感使然,阿妙開始對江幸慧大聲說起話來。

 

「那是劉于淳自己不把自己男朋友顧好,才會被許至婷搶走!」江幸慧也不干示弱地說。

 

大家到底在講些什麼東西啊?當事人都在場耶,這些事情說真的,與江幸慧、阿妙一點關係都沒有,但是她們剛剛講的那些話,聽在我的心裡卻酸酸地,十分不好受。

 

龍貓學長回頭看看窩在旁邊的我,然後拉住江幸慧的手,對她說:「算了啦,這又不關妳的事。」

 

「什麼不關我的事,這跟你也有關係,要不是許至婷那個狐狸精對你百般捉弄,你怎麼可能到現在還自己孤單一人……」江幸慧對龍貓學長說。這算是江幸慧對龍貓學長的表白嗎?

 

「妳喜歡龍貓學長是妳的事,以後不要隨便欺負阿淳。」阿妙對江幸慧說著。「在我的眼裡,妳跟許至婷都是一個樣。」

 

我還來不及拉住阿妙,康寶庭已經先拉住她:「阿妙妳喝醉了啦。」

 

此時場內的氣氛,相當地詭譎尷尬。而這個氣氛雖然不是我營造的,但我的眼淚卻在眼眶裡面打轉著。或許這件事情錯不在我,但為什麼……我覺得心好痛?

 

「阿淳妳哭個什麼勁,妳就是這樣太懦弱了,才會被江幸慧欺負。」阿妙回頭看我,然後再看看小喵學長。「還有……廖品苗,你現在打算怎麼辦?」

 

這時候我才發現,原來小喵學長也是窩在旁邊。前面阿妙跟江幸慧兩個人說的話,他一定全部都聽進去了,所以臉色不太好看。

 

或許阿妙是真的為我好,所以才會罵我。但是她直接把問題丟回給小喵學長,也讓小喵學長不知所措。

 

「好了好了,別講這些不開心的事情了,今天是慶功宴耶,應該要好好慶祝才對。」節目的主持人龍貓學長看到我們這幾個窩在旁邊的人,臉色都很凝重,只好試圖轉移話題。

 

不過不知道是不是龍貓學長的話奏效,還是因為阿妙已經醉到不行,癱在桌上睡著了,所以其它人也都沒有再延續這個話題。

 

窩在旁邊的我,眼淚已經不知道流了多少。回頭看看同樣窩在旁邊的小喵學長,更是眼帶血絲、一語不發地發呆著。

 

我想小喵學長大概是在想,他自己是一個那麼受歡迎的人,根本就不缺女朋友,為什麼會因為一個醜小鴨,而被批評得那麼慘?

 

只不過……至婷學姊咧?不是應該在小喵學長身邊嗎?

 

不管了,我自己都顧不好了,還去管別人。我看阿妙已經癱軟在桌上睡了起來,康寶庭跟其他團員們在玩牌,龍貓學長跟江幸慧也自顧自地在旁邊聊了起來,就覺得剛剛發生的事情,似乎只是一場鬧劇而已。

 

或許這件事情過幾天大家就忘掉了吧。只是剛好今天大家都借酒發洩了一下情緒。反正我一直是一個沒什麼存在感的人,大家才不會記得那麼清楚,我因為被阿妙罵了兩句,就在那邊哭的事呢。

 

好吧,就這樣,去洗把臉,等一下順便把阿妙拖回宿舍睡覺。我這樣想,起身準備要去洗手間上個廁所洗把臉,進去廁所之後才發現有個女生披頭散髮地倒在女生廁所的地板上,害我嚇了一大跳。

 

那居然是……至婷學姊!她痛苦地躺在地上,看到我只微微地說了「救我」兩個字。我卻驚慌失措地不知道如何是好,只好衝回去社辦,叫小喵學長過來看看。

 

「小喵學長,不好了……至婷學姊,她……她倒在女生廁所的地板上……」我一進門,劈頭就對小喵學長這樣說。

 

小喵學長的臉色還是很難看。他殺紅著眼睛,衝出了社辦的門,跑到了女生廁所,抱起倒在地板上的至婷學姊。而另一邊,龍貓學長則是開了車,叫小喵學長把至婷學姊抱進車子裡面來,然後馬上送醫院。

 

其它的事情,龍貓學長交待了江幸慧處理。我請康寶庭代為照顧已經醉了的阿妙。小喵學長抱著至婷學姊坐在後座,龍貓學長開車,我則坐在副駕駛座上。

 

「又吞安眠藥了對吧……」龍貓學長問坐在後座的小喵學長。「她為什麼不肯乖乖地住院接受治療,老是這樣子,小喵你不累嗎?」

 

殺紅眼睛的小喵學長一語不發,只是交待我等一下幫至婷學姊掛急診。一路上我有很多疑問要問,但看到學長們凝重的臉,什麼話都不敢問。隱隱約約間,我聽到至婷學姊的狀況,她好像是生了很嚴重的病。

 

我這時候才瞭解,為什麼小喵學長很多事情沒有辦法做決定。因為他總有一個人要顧慮到,那就是他抱在懷裡的至婷學姊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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