「康寶庭……」我看到康寶庭出現在我的面前,眼淚便不聽話地流了下來。「好煩喔……」

 

不知道為什麼會這樣,我一見到康寶庭,最近的壓力、至婷學姊跟小喵學長的事情,以及在心裡面築起很久的防線,竟然都在一瞬間崩潰了。

 

或許是這陣子發生的事情太多了,我的身體跟心理已經到了臨界點。好像只要輕輕一碰,我就會馬上瓦解,變成碎片。

 

「阿淳妳怎麼了?」康寶庭安撫著我。「是因為小喵學長的關係嗎?」

 

我搖搖頭。卻什麼話也說不出來。

 

已經是末班的電車,開車時間是晚上十點,所以列車上的人並不多。我跟康寶庭坐在車廂內最旁邊,剛好兩人座的椅子上。雖然車上旅客不多,但我知道在大庭廣眾之下哭是很丟臉的事情,因此我看到康寶庭的肩膀,忍不住就靠了上去,在他的肩膀上偷偷地啜泣著。

 

康寶庭大概會覺得我是一個麻煩精。他把手伸進口袋裡面,拿出他隨身攜帶的平版衛生紙。這次也是沒有數就全部遞給我,大概過了三站,我的眼淚才停下來。

 

我的眼淚已經弄濕了他長袖襯衫的右邊肩膀部份。這時候我突然想到上次小喵學長跟康寶庭去我家,我沒有吹乾頭髮就睡覺,把床單弄得濕濕的,後來得了重感冒的事情。

 

「喂康寶庭,小喵學長上次去住你家的時候,你到底跟他……說了什麼東西啊?」我突然想到今天早上要離開醫院時,小喵學長跟我說的那些莫名其妙的話。

 

「妳怎麼知道他去住我家啊?」

 

「阿妙跟我說的啊。」我淡淡地說。其實小喵學長也有告訴我,他去康寶庭家過夜的事情,可是我打算不提。

 

「喔,原來如此……我哪有說什麼,就隨便聊聊啊。」康寶庭若無其事地回答我。「倒是妳怎麼了,妳跟小喵學長吵架了喔?」

 

「不是啦,你別亂猜。」我數了兩三張衛生紙擤鼻涕。「我只是因為最近發生太多事了,覺得壓力好大……」

 

「是喔,那妳幹嘛哭?」康寶庭大概不懂女生為什麼老是喜歡哭吧。

 

「沒事啦。」我擤完鼻涕之後又擦乾眼淚。「倒是你,你是不是跟小喵學長說我會變成麻雀那些有的沒的?」

 

「這是事實啊。」康寶庭的臉,倒是充滿笑意。

 

我快被康寶庭氣死了,尤其看到他用那種陽光笑容假裝沒事,我就好想揍他。

 

「算了。」我本來坐得跟康寶庭很靠近,但發現這樣好像怪怪的,我們又不是情侶,我突然意識到這一點,結果我發現對面沒有人坐,我便抱著我的包包,坐到對面去。

 

「阿淳妳幹嘛……」康寶庭看到我的舉動,很有意見。「妳很小氣耶,我只不過跟小喵學長說妳是麻雀,這樣就生氣了喔。」

 

「我可沒那麼小氣,我只是覺得我應該要跟你保持距離。」我說。

 

「保持什麼距離啊,剛剛明明還跟我靠得那麼近。」康寶庭笑開了。「哎呀劉于淳,妳就別害羞了,我們好歹也認識了那麼久。」

 

康寶庭話說得好曖昧,我聽起來卻覺得有點好笑,只是我笑不出來。大概是這兩天一直在哭,眼睛有點刺痛,頭也有點暈眩,連笑容都忘記要怎麼表現出來了。人家不是說女生是用水做的?我卻覺得自己可能不太適合這樣哭,一哭,就很難再笑出來了。

 

「喂康寶庭我問你喔,你是不是跟阿妙感情很好啊?」我轉移話題。

 

「是不錯啊,怎樣,妳吃醋啦?」康寶庭回答我。

 

「那你喜歡阿妙嗎?康寶庭。」我繼續問他。「要不要我……幫你作媒人啊?」

 

結果康寶庭沒有回答。其實也不是我雞婆,但是我總覺得,阿妙需要有個好男生來陪她,好讓她忘記那個花心大學生的事情。剛剛阿妙喝了一點酒,就在那邊哭啊、胡言亂語的,她這樣的表現讓我深深地覺得,當初那個大學生的行為,一定傷得她很深,只是她沒講而已。

 

「可是我已經有其他喜歡的女生了。」康寶庭想了一下,這樣回答我。

 

「是喔。」我覺得有點可惜。「可是阿妙是個好女孩,個性也很開朗大方,你不覺得嗎?」

 

「妳也是個好女孩啊。」康寶庭想都沒想,直接這樣回答我。他的直接,讓我有點不好意思。

 

「你真的不考慮看看嗎?」我不死心地問康寶庭。

 

「如果只要對方是好女孩,我就要跟對方在一起,那我女朋友大概交不完了吧。」康寶庭的比喻還真是妙。

 

不過他這樣講也沒有錯啦,這世界上的好女孩太多了。所以康寶庭有這個條件,也有這個資格,可以慢慢挑選其中一個好女孩當女朋友。

 

倒是我的好男孩,什麼時候才會出現呢?我看大概是遙遙無期了。放眼看過去……我的身邊都是一些怪胎。先撇開林建成那個噁心男不說,小喵學長已經不是我的Mr. Right;龍貓學長對我又是一副好大哥的樣子,如果真要說,我還不敢跟江幸慧搶;至於康寶庭……高中的時候我就已經對他say sorry了。

 

「好吧。」我無奈地對康寶庭說。「那麼你喜歡的那位好女孩是誰?」

 

「這個嘛……是秘密。」康寶庭笑了。「不過我可以告訴妳其他事情,像是小喵學長那天來我家睡覺時,跟我聊天的內容。」

 

康寶庭超賊的,真是受不了他。我只是隨口問問他喜歡的女生是誰,他竟然那麼提防我。我又不會特地去破壞,只是無聊問問罷了。

 

「其實那一天我也沒有跟小喵學長說什麼啦。」康寶庭抓著頭。「只不過小喵學長問了我不少有關於妳的事。」

 

「我的事?」

 

「對啊,像他就問我,為什麼妳會變成麻雀啊。」康寶庭笑盈盈地,看起來不懷好意。

 

「那你怎麼回答他?」

 

「我跟小喵學長說,不要逼妳做不喜歡的事,不要對妳太好,不然妳會躲起來,就像麻雀一樣。」康寶庭用一副「這些都是事實」的模樣講話。

 

算了……當麻雀就當麻雀,我已經懶得再跟康寶庭作口舌之爭。

 

「當麻雀有什麼不好?難道妳沒有聽說過『麻雀雖小、五臟俱全』這句話嗎?」康寶庭大概是看到我嘟著嘴巴,有點不高興的樣子,所以打算用這句話安慰我。

 

可是我要五臟俱全幹嘛?我又不是要開店當老闆。

 

「好啦好啦,別生氣了,小喵學長還說他很喜歡妳呢。」康寶庭又說。

 

「喜歡我有什麼用,我又不喜歡他,重點是小喵學長現在已經有個很愛他的女朋友了,所以這件事就不要再提了。」我很認真地看著康寶庭。「康寶庭你記得,要忘掉小喵學長喜歡我的這件事。」

 

康寶庭大概拿我沒輒,便自顧自在電車上伸懶腰。我看到他嘟嘟嚷嚷的,嘴型好像是說:「看吧,妳又變成麻雀了。」

 

「算了……」我揮揮手。「那我再問你喔,你們來我家的那一天,是不是在我的房間外面講了什麼?」

 

「沒有吧?」康寶庭的表情有點不確定。我看得出來他在裝傻。

 

「還是說……小喵學長有跟你說,叫你不要跟他搶的事情?」我試探性地問康寶庭。其實我覺得康寶庭很倒楣,畢竟他只是我的高中同學,現在是我的學弟,就只有這兩種關係而已,沒有再更多……但他卻被小喵學長當成是情敵,還對他嗆聲,心裡面一定覺得很不是滋味吧?

 

「我們只是說妳是豬而已,因為妳睡了之後就很難叫起床……」康寶庭很聰明地轉移話題,他大概是不想讓小喵學長在我心裡面的形象破滅,或者是想要保護我的表現。

 

只是他沒有想到,小喵學長的最愛,並不是我。

 

電車不知道為什麼突然加快了速度,行駛間的聲音也大了起來。坐在對面的康寶庭,突然好像隔了一道玻璃一樣,感覺距離變遠了。一瞬間,我竟然希望康寶庭可以穿透過玻璃,聽到我的心聲……

 

「其實小喵學長的最愛不是我……」我對坐在對面的康寶庭這樣說。但因為電車行駛的聲音太大,他好像沒有聽到。

 

電車再過一站就要到達終點站,表示我的家也快要到了。或許是因為車長自己也想要快點下班吧?電車的速度好像瞬間變成了自強號,出現了特快車那樣呼嘯而過的聲音。

 

「康寶庭,其實……我跟小喵學長的關係是假的。」趁著電車狂飆的時候,我又再度對康寶庭吐出實情。也許他什麼都聽不見,又或者……他全部都瞭解。

 

不管他有沒有聽到,我趁著一股想發洩的心情,只希望電車可以再飆快一點,最好可以快到把我的煩惱一起帶走。

 

只是……這樣的想法,也只是個微不足道的希望罷了。究竟誰能來幫我實現它呢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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