close
我到底為什麼要被他牽著鼻子走?雖然我屬牛,但也沒笨成這樣子。吃完晚餐之後,我居然乖乖坐上他的摩托車後座,跟著他去中醫診所針灸。
這隻青蛙真的是一個很外向的人,只是去針灸,搞得全診所的護士小姐都認識他。他只差沒拿擴音器,不然我會以為他要競選里長。中醫師問他是不是打球不小心拐到?他居然指著我說:「加害人在這裡。」
中醫師笑著問:「女朋友哦!」
他居然回答:「追到再告訴你,目前不是⋯⋯」
中醫師笑了,說年輕真好。
有夠尷尬,只覺得自己要被他打敗!
「你是不是都這樣到處留情?」出了中醫診所,我趁他戴安全帽的時候問他。
「什麼?」他戴全罩安全帽,聽不太清楚。
他身高好高,應該超過一百八十公分。深深覺得我離他的距離好遠、好遠⋯⋯不管是身高,還是個性。我們怎麼會認識?
他坐上摩托車,我把他安全帽的鏡片打開,說:「你這隻青蛙,不要亂說話!」
「亂說什麼?」他問我。
「你知不知道?有些玩笑不能開?」我有點生氣。
「妳生氣了哦?」我看到他的雙眼裡有水藍色,原來他戴隱形眼鏡。「愛生氣會長皺紋跟白頭髮哦⋯⋯」
「我先說好⋯⋯」我叉著腰。「我可不是你的玩具!所以不要玩弄我。」
「先上來吧!」他的眼睛瞇成一條線,戴全罩安全帽看不到他的嘴巴,但他的表情應該是在笑。「這裡人很多。」
他不講我還沒發現,診所裡面、外面候診的人不少。
「妳知道嗎?我爸在我高中的時候,過世了⋯⋯」他為了要跟我聊天,被我打開的安全帽鏡片沒有關上,也騎得很慢,好讓我聽見他的聲音。
他說他的媽媽是基層公務員,家裡孩子除了他,還有一個唸小五的妹妹。因為大學沒考好,覺得家裡負擔太大,要在外租房子又是私立大學,他唸了一年就決定要考轉學考,考回家鄉的國立大學,休學一年然後就考上了。
「啊那你幹嘛住宿舍?」我的直覺反應就是如此。
「就莫名其妙抽中了!」他真的運氣有夠好。「這樣可以賴床,還省油錢,跟我之前大一在外面住便宜很多,我們學校宿舍一學期的住宿費,在外面只能住一個月,重點還包冷氣跟水電網路,宿舍餐廳又便宜。」
我應該對他改觀嗎?聽了這些話後,怎麼覺得他很成熟,也很懂事。
「我媽擔心我每天騎車上學危險,她說爸爸不在了,家裡只剩我是男生。我要保護她跟妹妹,所以住宿舍也不錯啦!」
接著他就突然把摩托車騎在路邊熄火,原來是家人打電話給他。
「姚子芸,妳要幹嘛?」他拿下安全帽接聽手機。「好啦,我知道了。」
我妹叫我回家拿東西,他說。也沒問我願不願意,就載著我騎回他家。雖然我覺得他很孝順很懂事,但他做事很無厘頭。
至少也先載我回宿舍吧?我到底為什麼跑來蹚這趟渾水?真的是讓人哭笑不得!
「他是怡君姊姊。」他對開門的小女生說。他剛有講過,他妹妹國小五年級。她跟我的身高快要差不多。「以後再叫姊姊幫妳補作文,她很會寫文章哦⋯⋯」
我假裝微笑,然後偷瞄了他一眼。我還以為,他會介紹我是「小熊姊姊」或「恰北北姊姊」。
我沒看到他媽媽我們就走了。
「我媽切的水果啦,清明節拜拜,都會買一堆水果。」他說。
「你媽很疼你耶,水果也都切得好好的,蘋果、小番茄、奇異果跟哈密瓜,你很幸福耶。」我看著他手裡的保鮮盒。
「我知道啊,所以我才考回家鄉唸書,不然家裡負擔太大了。」他說。「我還在系辦打工。」
「你不是去圖書館打工嗎?」我問。
「不對!」他強調他沒被錄取的不悅。「是我想要去圖書館打工,但沒錄取啊!」
「該妳了,換妳說說妳自己的事吧!」他是想要跟我玩交換秘密嗎?
「我家在隔壁縣市呢。」我說。
「然後呢?」他聽著。
「我爸媽都健在,我有一個哥哥,大學已經畢業了。」
「那妳為什麼會跟前男友分手?」他很愛探我口風。
「你搞錯了什麼?」我敲他的安全帽。「我哪有什麼前男友?」
「所以還沒分手嗎?」他又問歪了。
「我沒有交過男朋友,所以也沒前男友。」我都要尖叫了。「沒有什麼分手的問題,你不要再問了!」
他的缺點,就是講話太直白。他騎車看不到後座的我臉色鐵青。
「那很公平。」他笑了。
「笑屁哦!」我回他。
接著他說他常在文學板看我寫的文章。所以對我的ID印象很深刻,又說他小時候最討厭寫作文,國語跟國文分數都不太好⋯⋯所以很羨慕會寫文章的人。
「原來如此。」我說。「我中文系的啊,寫文章是我的日常。」
那我可以瞭解,為什麼他會找我聊天又老愛追著我跑了,因為他對我有興趣⋯⋯更正一下!是對我的文章有興趣。
「後來⋯⋯」他說。「妳有個連載沒繼續,我就覺得好奇怪,無聊就查詢妳,接著就看到妳的名片檔,以為妳失戀了!結果妳說妳沒交過男朋友⋯⋯」
「沒交過男朋友很稀奇嗎?」我問他。
「那沒交過女朋友很古怪嗎?」他反問。
「人家說大學就是打工、談戀愛玩四年不是嗎?」我回他。
「我是都在打工啦。」交通號誌轉換,他在紅綠燈前停下。「不然就是打球!還有被打⋯⋯」他又耍嘴皮。
他就是嘴巴很欠扁,不然心地還不錯!
「我沒說錯啊!」他看看照後鏡指著自己的鼻子,上面沒貼OK繃了,但還是有點黑青。「我被我室友打⋯⋯」
然後他又開始說,我媽小時候就交待我不能跟同學打架,所以我都沒還手耶。
也真的沒錯啦,他被余學長揍的那一拳,看起來很痛!
「要是我從小有練跆拳道,我就一腳把他踢飛。」還沒綠燈,他穿拖鞋的腳在那邊踢來踢去,自以為是跆拳道國手,腳踝上還有中醫診所包紮的繃帶,真是有夠危險。
「你少作白日夢!」我打他的肩膀,要他停歇一點。「這樣很危險!」
突然間,他大喊:「好痛!」
我在想跟我們一起停紅燈的車子,都覺得在路邊遇到神經病大學生吧?搞不好還以為我們嗑藥了。
他又把摩托車停在路邊,要求我載他。所以⋯⋯現在是在玩什麼把戲?
「好痛!」他再次喊叫,我看他流淚了,不是在演戲,是真的流出淚水來。
他說眼睛進沙,然後他揉了一下眼睛,隱形眼鏡就掉出一眼。
我看了一下他的眼睛,真的有一眼的水藍色不見了。
這套一句我阿嬤的話:「出頭有夠多!」
我默默地移動到前面,說:「好啦好啦,換我騎啦!」
別人的摩托車,真的騎得很不習慣,我輕輕一催油門,車子就跟野牛一樣衝了出去。
我看今天很難平安回宿舍了,千萬不要半路出車禍,我還在祈禱的同時,他就拉住我的牛仔外套,問:「妳會不會騎車?」
「我會啊。」我不服氣。「我十八歲那天就去考駕照了,我是我們班第一個有駕照的耶。」
「哦喔唷──」他用高低起伏不同的聲調來回應。「妳是屬牛的嗎?」
「你怎麼知道?」我問他。
「蛤?」他突然把頭湊過來,害我嚇一跳。我手裡的油門不受控制,就暴衝了出去,他拉住我外套的手改成抱住我的手臂,說:「冷靜一點!」
問題是這個當下我無法冷靜。我的耳朵開始發燙,還頭皮發麻!
他那樣太曖昧了。
「喂!男女授受不親!」我對他喊著。「放開你的髒手!」
他馬上放開他的手。然後氣氛變得很尷尬,我盡量小心騎車,好不容易才騎到宿舍停車場。
一路上,我們鴉雀無聲。沒有嬉鬧聲,也沒有肢體接觸。
「因為我不想當豺狼。」車子停好之後,他說。
我當然知道孟子的男女授受不親下一句是嫂溺援之以手,嫂溺不援豺狼也。他不是說他國文很差嗎?連這個他也知道?我太小看他了。
「你就不要把頭湊過來啊!」我說。
「什麼意思?」他把安全帽拿下來,頭髮亂七八槽,簡直跟鳥窩沒兩樣。「你是說這樣嗎?」
他又把頭湊過來,用他的眼睛瞧著我。一秒、兩秒、三秒⋯⋯
他不要給我搞什麼用眼睛對望七秒傳情、十五秒就會愛上你那種東西。
「離我遠一點!」我瞪他。
「其實我看不清楚啦。」他把自己的頭髮順一順。「有一眼隱形眼鏡飛了啊!不過我看到妳的頭髮也是亂的。」
我用照後鏡看,真的很亂。我把綁著的頭髮放下來順一順,瀏海用手抓一抓。今天安全帽戴太久了,有點難整理,我只好把頭髮綁成丸子頭。
「這樣好可愛。」他說。
「丸子頭嗎?」我問。
「是髮型可愛。」他點點頭,強調著:「不是人。」
真的是狗嘴吐不出象牙,居然對著女生說是髮型可愛,不是人可愛。真的有夠欠扁!
我作勢要打他,還沒打到,他就說:「熊掌打人真的很痛!」
文章標籤
全站熱搜
留言列表